“李将军，我们已经决定了。liangxyz.com”
早晨5点，还没到李定国醒的时候。他平时五点半醒来，这已经够早了。但察罕帖木儿竟然在天没亮的时候就来，就只带了两个护卫。护卫站在门口，他本人直接进来。他本人能说波斯语，所以用李定国这边的一个翻译就能交流了。
进来的时候，李定国能看得出来，这家伙昨晚上恐怕一晚上都没睡。
“你们决定了？啊...那很好。”李定国忍着哈欠，被强行打断他的睡眠确实令人不快。但这显然是有重要的事，一个哈欠之间他就清醒了八分。
“所以，你们决定要参战了？”
“我和其他四大哈剌赤，还有其他所有那颜们商量了一个晚上——我们决定了，一定要回去开忽里勒台大会。现在的克里木已经被四面包围，我们冲不出去，世上其他无主的草原也不多了。所以无论要不要继续待在克里木，我们都要回去开忽里勒台大会，然后向其他王公寻找能够安身的草场。克里木虽然是个适合放牧的好地方，但实在是太小了。这里虽然气候温和，但常年少雨。地上能长草，但长不出太多庄稼。如果只放牧，这么小的草场根本养不活我们这么多人。以往还有贩奴能支应掉一大半的开支，还能从热那亚人和奥斯曼那里买粮。”
“所以，你们是算了一笔账吗？”
“其实热那亚人已经给我们算过了。我们的财政由这里的热那亚人代理，他们早在去年就发出了预警。今年...今年他们还没来找我，但可能比起来找我谈判，他们恐怕正在思考着怎么从克里木抽身。”
“等会，你们还欠了钱？”
“和热那亚人搭上边，很难不欠他们的钱。就算是西班牙，也欠了热那亚人一大笔钱。”
“热那亚哪来这么多欠条？他们真有那么多钱？”
“这个...”察罕帖木儿愣神了一会，“其实有些东西，我也搞不明白。但对热那亚人来说，债务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货币。”
魔法，这完全是魔法。察罕帖木儿虽然贵为“大汗”，他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这个切尔斯克人的前途何在。但他对自己业务之外的地方，也只能说是知之甚少。
更何况，银行家们的财富密码本来就被银行家们保密，这对客户来说完全是个黑箱子。黑箱子开了一条缝，蒙古人把货丢进去，便有戴着黑手套的大手把回报送出来。有时候送出来的是现金，有时候送出来的是按期兑现的汇票。这个箱子虽然沉默寡言，无论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谈谈”。只要谈妥了，这个箱子就会像变戏法似的往外哗啦啦地撒钱。
至于箱子里面是怎么运作的，克里木的蒙古人没搞明白。实际上就连西班牙人也没完全搞明白，要不然也不会被箱子里的黑手拽着走。
“所以，热那亚人能把债当钱来花？”
李定国并不是什么银行家，他显然也不会懂。
“不知道。”察罕帖木儿如实回答，“这是只有热那亚的银行家们才能弄清的鬼名堂，我不知道，看来将军你也不清楚。不过热那亚好像很喜欢别人欠债，还鼓励别人欠债。好像他们能把欠条花出去似的。”
“诶？欠条花出去？好像...好像也未必不行。”
“还能这么花？怎么花？”
被关拦在箱子外面这么久，察罕帖木儿总算遇见一个能一窥黑箱的机会了。
“我们朝廷里有个规矩叫‘京债’，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说给你听也可以。就是官员在京城里为了办事，一般要借一笔债务。利率非常高之高，借1000两，来年就要换3000两乃至5000两。”
“这还有人借？”
“当然，为了办事，总会有人去借。一旦借债达成，这就是一个‘京债’。然而京城的钱庄并不会坐在京城等着收钱，因为距离太远，有时候路程有三五个月，根本就不可控。所以京城的钱庄会把这一笔京债卖出去，卖给到任官员所在地的钱庄，或者承包给一个经纪人让他跟着收债——比如...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他指着墙上的地图：“某人如果要到任开罗，他要借一万两当开销，然后来年还三万两。这一笔京债达成之后，京城的钱庄就会把京债卖给开罗的银行，比如卖给国姓在开罗的银行。总计30000两的京债，卖给开罗这边大概卖28000两——这不就把欠条花出去了吗？”
“这...有道理啊！”察罕帖木儿忽得一闪，他悟了。
“李将军你说的这个，很有道理啊！虽然看似亏了两千，但实际上他们本来要花一年才能收回30000，现在只花了一个月就能收回28000，而且免了未来1年的风险。开罗的银行只花了28000就收到了30000的债，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只要承担一年的风险，他的28000就能变成30000。”
“但是！”李定国打断了他，“这笔钱终归是要还的。那么谁来还呢？”
“那个借钱的官？别人赚钱，他总得还钱了吧。”
“对，就是那个借债的官！所以那个官一到开罗，就会大肆掳掠，要把30000两的亏空填上。然后乱子就来了，贪污就来了。有时候他不一定自己贪，而是再和当地钱庄谈判。比如30000两可以再延展一些，或者把当地的某山某地出让给钱庄。如果是个经纪人跟着过来收债，那就更简单了。他会直接让这个经纪人带着衙役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直到把30000两收足。我们以前就...朝廷以前就深受其害。”
“啊！！！”察罕帖木儿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们干的是一样的事！我们都被银行骗了！”
“你们这里也有京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