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怎么雕的？”
“比米雕还难一层。2023txt.com米，尚且肉眼可见，雕刻的时候也用眼睛来看就好。毛雕就不一样，这玩意儿你不戴着眼镜根本分辨不清楚。当时查到毛雕的时候，其实这玩意儿并不那么好用。不像米雕上能刻一篇文章，毛雕就能刻一排字，得把好多根白色牛毛编在一起才能写得下一篇文章——当然用来传信就没那么麻烦了，做个记号就行，许多人都会这一手。”
“那老邵你？”
“咳...在下不才，曾经自己琢磨过。这玩意儿也没人教，只是学会了米雕之后试了一试。大白天日头好的时候倒是能写上几个字，天黑了就不太行。现在这个嘛，我看看。”邵纲俯下身子，把脸几乎贴到桌上。
“上面写了个‘乙四五’。”
“这什么意思？”
“走之前我给了个密码本——虽然我不觉得奥斯曼能看得懂汉字，但有时候写字太长了，所以我留了一套只是做记号就能沟通的密码本。这段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找到了落脚点。落脚点在...制台你拿地图给我看看。”
“在这。”朱由检把地图转过去，“落脚点在哪？”
“在‘四五’。之前看地图，君士坦丁堡里有七座山丘，据说是仿照罗马的。所以我们就按照这一套来划定区域，45就是在第四座和第五座山丘之间，大概在这么个区域。在靠近金角湾的城北，离城墙不远，附近的预先选定的地标是‘玫瑰清真寺’，他们应该会尝试在玫瑰清真寺附近和我们接头。”
“他们动作很快嘛。”
“他们都是专业人士。而且有那些弗朗机人带路，也更容易混进去——只是我也没想到扮成明教的人竟然也能这么顺利的进城，看来奥斯曼也不过如此。找到地方之后，他们现在应该就开始为围城做准备了。带去的钱应该够他们雇几十个人。”
“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当然是挖井。”邵纲回答，“以我们的经验，围城时最重要的就是挖井。因为凡是大城市，都容易缺水。越大的城市，就越难以打出来能喝的水——要么地下水早就被喝光了，要么打出来的根本就不能喝。所以他们会先试着挖井，这得碰运气，挖到就算挖到，挖不到就认栽，毕竟不能每一间屋子都一个个实。他们只能尽量挑离活水近的，地势低洼的地方，那样更容易打出来井。”
“那要是打不出来井呢？”
“那就又要八仙过海了，麻烦得很，人越多越麻烦。首先就得买储水罐，至少五百个往上，然后立刻开始储水。这样在我们开始围城之后，他们至少能在城里支撑九十天。然后就是存粮，包括大米、面粉之类。要储备成桶的黄豆，用来发豆芽吃。必要的时候不只要水培豆芽，还得在花盆里种菜，所以大花盆也要买许多。以及，要存鸡蛋。”
“鸡蛋？为什么要存鸡蛋？”
“因为鸡蛋比肉更耐放，涂上油之后放在阴凉处就能存放很久。”
“围城时候还得弄出这么多食谱吗？”
“不是。”邵纲压着声音，“这说起来很吓人——但是，围城的时候需要做好拿出一切东西去交易的准备。储水，存鸡蛋，存肉，这些都是这样。虽然自己吃的时候可以凑合凑合，但要想换到紧缺的物资，就得拿出更多种类的东西来换。比如如果你想要雇人，有时候用面粉不行，但用油和鸡蛋就能雇到人来干活。除了储存之外，怎么安全地‘倒腾’这些东西也是必须要学的。”
“竟然还有这种学问？”
“想混进城里搞破坏的，都得学这个。我想嘉布谴会的那些假和尚密探也得学这些，不学这些根本活不下去。不存粮顶多活一个月，不存水最多活10天。等四面天罗地网一落下，不存粮的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这确实有点...吓人。我可以想象到那种状态。不过怎么还有信？”
“正常来说就得送信。我让他们送点别的东西出来，是想要试试在送不了信的时候还能送什么。米雕毛雕都可以，别的什么记号也行，看情况用即可。现在还没围城，他们当然可以直接用信鸽送信出来了。制台你自己看？还是我来看？”
“你看吧。他们能在牛毛上雕字，信上说不定也是让人眼睛疼的芝麻字。”
“那行，那就我来拆。”邵纲拿起卷成小小一个轴的信，在眼前展开——朱由检从背面就能看出来，纸上是黑乎乎一大坨，他果然根本就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邵纲看得也有些吃力。小小一张纸片，他看了足足有一刻钟。
“制台，这问题有些麻烦。”他把小纸片合上，“那边传信说，君士坦丁堡里面其实有一套粮食配给系统。就算在平时，君士坦丁堡里所有的粮食都会得到有效地管控，来让最需要的人得到粮食。”
“还有这一招？这靠谱吗？”
“对我们来说是不太现实，因为我们吃米。只要有米，随处都可以吃饭。但他们不一样，您先前在埃及那边也看到了，从麦子到面包得走好长一截的工序。奥斯曼不需要把控麦子本身，只需要把控城里的磨坊和面包房就可以。由此看来，他们在平时就能轻易地把控全程的食物配给，而在战时就可以通过面包房和磨坊收紧渠道。”
“嗯...这会导致我们的围城不起效？”
“那倒不是，我看奥斯曼也不像是会存粮的样子。但如果他们能够把控粮道，就能该吃粮食的士兵一直吃饱，而让其他人有序地饿死。他们自己把自己坚壁清野，等到城里的百姓反应过来的时候恐怕就没得吃了——幸好，我们有充足的准备。这种最恶劣的围城，正需要最充足的准备。制台，看来我们得加派一些人手过去。”
“要派锦衣卫吗？”
“不是，要派一些万事通，比如威尼斯人。手上有存粮，他们在城里能办不少大事，这就需要一些不怕死的威尼斯人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