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制台。jingwubook.com说到兰芳公司，这里有个问题。因为这两天战事紧张，我没拿出来给你。两天之前就送到了，是一封信。”
“和郑森有关吗？谁寄来的？什么内容？”
“是钱阁老。内容是...投诉。”
“哈？他干了什么，他师父亲自来投诉？而且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要来告诉我？”
“是这么个情况——他把去年的三甲新科进士拐走了20个。”
——“你在干什么啊大木！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新科进士拐走？”
“有吗？有这种事情吗？我说现在不是应该吃条鳄鱼庆功？你开什么玩笑啊。”
朱由检“啪”得一声把信拍到桌上。
“这是你师父钱老头发来的信。”
“错下在我儿奉先处了？”
“别打岔！你要干什么？朝廷要疯了，千古奇闻！新科进士弃官跑路，你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仙丹才让他们跑路？”
“啧。”郑成功向后一靠，靠在椅背上，“反正他们也是半路修行的三甲进士，一辈子都要在老虎号的次序上排队，多半要从某些下等县开始过苦日子，比不上一甲二甲的神仙。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找点别的活路呢？”
“实话，我要听实话。”
“实话就是我哪知道一下子来这么多！我哪知道一个月200两能让这么多人跑路，朝廷的待遇是有多差，他们自己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好家伙，你自己也没数？皇帝看到二十多个新科进士辞官，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就差亲自上门去问了。”
“是是是，我错了。但人来都来了，我总不能让他们回去吧。现在生米做成熟饭，他们再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这事情我本来想和你说的，只是...”
“拉倒吧，现在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钱老头来信就是一件事让我拍板——跟你跑路的，要不要革除功名。”
“...”郑成功楞了一下，“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我这不是跟你商量来了——你这厮怎么该商量的不商量，不该商量的老是在那里拖拖拉拉。行了行了，我姑且不追究，回头我写封信安慰一下皇帝吧，他吓坏了。你先说说这事怎么办。”
“反正，退货是不可能退货的。我现在要是退货，我会被活撕了。我也不建议你革除他们的功名——因为我买的就是他们的功名。而且他们愿意跑路，本身也是因为功名是终身的荣誉，没有什么重大问题不会革除，所以他们愿意带着公民来我这里。我认为这属于自主择业，不是什么‘重大问题’。”
“嗯...”朱由检摁着额头，“你自己得想想。这件事，虽然从性质上来说确实是‘自主择业’，而且也没说进士辞官回家就是罪大恶极。但人太多了！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一次性二十个，南京城里都炸锅了，钱老头被你炸得要怀疑人生。所以我说这是亘古未有，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那你怎么看？你想这样喽？”
“我怎么看？别的我可以姑且不管，但这事情开了个先例——今后所有三甲进士在接受朝廷任命之前都会考虑要不要吃你这口饭。所以不是我想怎么看，是你这个始作俑者要怎么看。”
“那我觉得。”郑成功抱着双臂，“以后就这样好喽。让他们自主择业，有什么问题吗？”
“自主择业问题不大，但是和朝廷抢人就是你的问题了！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你师父的原话。”
“那我抢人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又不需要20个进士来当师爷。我是打算把他们拉到西边来当差。”
“诶？原来是这样吗？那好像...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本来就是嘛。你要吗？你要是不要，我就留在南洋了。”
“等一下，让我想想...等等，先评估一下影响。”朱由检把钱谦益的信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我想你师父也是这个意思。是否要革除功名，代表朝廷是否默认这种‘择业’。我们现在做出的决断，可能会影响今后几百年的政治风向。因为这是给进士开了仕官之外的第二条路，很有可能会改变进士考试本身的性质。老邵，你觉得呢？”
听到朱由检问了，邵纲想了想：
“就我个人来看，进士考试在我朝本身就是在选拔练习生。朝廷上京官和外官做两路来看——外官要务实，容易升迁也容易背锅。而京官，在朝廷的正中央，任何一个京官都是在朝廷的中枢参与整个国家的运行，而中枢中的中枢就是翰林院，翰林院是整个国家的参议机构，是皇帝的智囊。科举考试本身，归根到底是在给翰林院选人——所以科举之后还有一次庶吉士，再筛一批人进入翰林院。进了翰林院，才是入阁的苗子。”
“所以，翰林院之外都不是不能动？”朱由检问。
“理论上是这样。所以站在咱们这里来讲，只要不和翰林院抢人就行。翰林院的预备就是这么些人——一甲的状元、探花、榜眼，二甲第一的传胪，这四个人直接进入翰林院。其他二三甲进士进入六部九卿衙门观政实习，两年后再考十几二十个庶吉士，再考不上就正式分流，根据老虎号来分配工作。”
“你选的这些人，不在此列吧？”朱由检回头问。
“当然不是，他们都是老虎号靠后的，照理说也不大可能在实习中考上庶吉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多半要去下县摸爬滚打，然后到五六十岁退休之前混个州官然后致仕。也正是因为一辈子的前途能一眼望到头，所以他们才愿意来我这里当差。毕竟，功名不能传代，但钱是可以传代的。他们拿了银子，可以培养下一代人再冲一次。”
“好吧。”朱由检摇了摇头，“那我就...那我就和钱老头说说吧。这个例子，其实可以开。而且由此开了之后，对朝廷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不用千军万马挤那一道桥了，排老虎号看着也挺揪心的。只是面子上，我们最好不要让朝廷难堪，有功名还去当白身这也不合道理。让他们来我这吧，我给他们安排征西大行台的幕僚，这也不算太过分。我会这么和钱老头解释的，也得和皇帝解释一下。我得亲笔写，他实在是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