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阳悬在头顶，能见度极佳。400txt.com武试开始下半场。
“计时，开始。”邵纲看着怀表，下达了指令。靶场上的胡森端着火枪，身上叮咣五六挂了一堆弹药袋。每一发都是定装弹，用白色丝绸包裹。
得到信号，胡森开始行动——咬破纸包弹，一小半倒在引火的火门槽里，剩下的全部连着药包一起塞进枪膛，然后拔出通条压紧三下，赛回通条，扣动扳机——
“砰”一声响，邵纲低头看了一眼表盘。
“15秒。”这是常规速度的两倍。但他没说话，他想看看这个速度能保持多久。
30秒。“砰”。
46秒。“砰”。
60秒。
“好，停。”邵纲准时叫了停，胡森的手已经扣在扳机上了。再给他半秒他就能把扳机扣下去。
“你下去吧。”邵纲让他下去，但自己的手依然没把那个“三”字写下去。
停了一会，他还是写上去一个“四”。
“制台，你都看到了。”朱由检就站在他后面。
“把其他人的也都拿给我看看。”
邵纲递过去记录成绩的本子——上面简直惨不忍睹。那些佣兵上校的纪录都是“一”、“二”、“一”、“二”；甚至还有“零”，上手摆弄一分钟还没把子弹打出去。排在后面的耶尼切里最差的也是打了两发，大多数都打了三发，像胡森这样一分钟打四发的竟有5个。
“其实也不能全怪那些佣兵。”邵纲朝后指了指，“我们用的是燧发枪，那些佣兵整不明白，没搞懂这玩意儿是怎么运作的，只是在开赛前让他们摆弄了一阵。”
一旁的克里斯蒂娜抬起了手：“不用说了。虽然，他们确实不熟练，但这不是开脱的理由。火绳枪和燧发枪又不是弓弩之差，分明是大差不差。这些家伙就是惫懒——当初跟着我老爹打天下那会，他们绝对不敢这么荒废武艺。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头疼。”
“他们到底是靠什么吃饭的？”朱由检问，“要说文武都不行，那这些佣兵上校是怎么带兵的？”
“佣兵上校，他们靠的不是谋略或者武力——用武力来组织团队，那是连长的事情。谋略，那是上级的事情。相当佣兵上校，只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人脉。你要认识君主，你要认识每一小队佣兵的头领。你要从君主那里接到合同，然后把合同承包给自己的手下。然后他们的工作就是分配了——分配工资，分配战利品。”
“听着像是牙行一类的营生。”邵纲没听过这种，不过听过类似的。
“我带是觉得像包工头...这也确实是包工头吧。那他们自己干活吗？”
“要是佣兵上尉，一般要自己带队。上校就未必了，除非骑兵。只有骑兵军官是无论等级都要上前线的。因为待在后面根本就不可能指挥骑兵。我那个披着袈裟的波兰摄政王堂哥，他波兰王储之贵身做了神罗的骑兵上校，结果还是要亲自上阵——然后就被法国人一窝端了，关在法国开什么‘文学沙龙’。啧。”
“你是不是在想，他要是去当步兵，现在情况恐怕会很不一样吧？”
“当然会不一样。如果他没有被法国人俘虏，至少不会被黎塞留抓住机会，把那个玛利亚送到波兰去当王后。他要是当步兵上校，他多半会一直和华伦斯坦在一起吃猪肘子，哪会有这些麻烦事。”
“嗯...”朱由检想了想，“既然他们都这样了，你认为是否还有给这些佣兵上校授勋的必要？这看你的决断。”
“唉，还是要吧。你说得对，我不是要选拔会念经的神枪手，我要是选拔出‘天下英才’。人脉也是一种英才，我还需要他们来帮我征兵，可能在后来还需要他们来帮我征税。所以，封吧。虽然他们一个个枪都拿不稳，斗大的拉丁文不认识几个，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当封建主。我就捏着鼻子，给他们封个武举人，他们今后也是武举老爷了。不过，有个问题。”
克里斯蒂娜问：“都叫武举老爷，朝廷里要不要给他们武举人的待遇？”
“老邵你看呢？我们怎么处理这些，外国举人外国进士的问题？”
“嗯...理论上和我们没有关系。就比如朝鲜也送举人以陪臣的名义来参加会试，考中了一样有进士头衔。不过就算考中了，也不会让他们在国内留任。包括琉球等处也是一样，拿到了功名就礼送回国，他们国内会另有重用的。哦，只有一处例外。”
“哪里？”朱由检问。
“交趾是例外。你看北京还有个交趾号胡同呢，那里就是交趾学生在国子监的号舍——国初的朝廷里有不少交趾人，他们不自报家门你都看不出来。朝臣、太监都有。因为我朝早年给交趾民以国民待遇。这甚至和朝鲜都不同，朝鲜再怎么说也是外藩，但我们没把交趾当外人。嗯...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交趾要造反。毕竟待遇一样，作孽也就一样了——当然，交趾反了之后这些待遇也就全都作罢，不作数了。但交趾号胡同还在那个位置。”
“啧，那按照旧例，这个武举人就只在罗马内部算是吧？”
“是。就别国来说，他们自己水准有限——就比如朝鲜选一群两班人来当举人，谁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水准。所以罗马...”邵纲看了克里斯蒂娜一眼：
“克里斯小姐本人的水准，考个举人是没问题的。”
“诶？原来我也只能考举人吗？”
“小姑娘，八股文可没那么好作。”邵纲摇头道，“八股文可是童子功，你没从小练，想考进士恐怕很难。就那个馆阁体你都得寒冬酷暑地练许久。”
“好吧...但我的人，也不都是一无是处。你觉得未来有没有可能让我们两边互通一下举人和进士的待遇？”
“好像也不是不行。这个我拿不准，你得问问朝廷——这个恐怕连制台都没法给你准信。”
“嗯。”朱由检点头确认，“这个事情没有前例，可没有什么朝鲜进士到了国内也算进士的说法，朝鲜官员也要折减四级——不过，罗马似乎可以给一些比朝鲜高些的待遇。因为罗马算是宾客，比照宋之于周。如果你希望如此，那我们可以试着对接一下。文举对接有些困难，因为两边的书不一样。但是武举，我觉得可以试着对一对。老邵。”
他回头问：“这些人里头，你觉得谁能够得上一个武举人的？以我们的标准来看。”
“那就他了。”邵纲指向了人群中的胡森，“他考武举人绰绰有余，武举人每次几千个呢，可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人才。”
“很好，那就试试。帕拉丁什么的先照发，我们内测的时候再加测一个项目——克里斯蒂娜，你把《武经七书》也给带过来了吧？你翻译了没有？给他一份。老邵你准备一些真正的武举题目，我们给他来真格的，看他能不能考中武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