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耶尼切里辛勤劳作的一天缺还未结束。xiaoshuowanben.com他们以往有比这更累的时候，也有没日没夜忙活的时日。比如大军出征的时候他们要连着做几天泡菜。然而他们从没像这样跑过圈。
软糖团的掌勺也在其中跑步。但他发现，每次跑到出发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都会出现在起跑线上——那就是昨天往他鼻孔里捅木棍的孙达。
“糟了。”掌勺察觉到了不妙。因为，对方似乎在记录圈数。
“我们跑了多少圈？”他问自己的手下。
“掌勺…我们，我们好像跑了八圈。从上次休息开始跑了八圈。”
“昨天也是这样？”
“是，昨天您不在这里的时候，我们跑圈也是这样。跑七八圈，休息一会。然后在我们刚刚喘气玩的时候，他们又拿鞭子催我们跑路。”
“他们这是在测试体能！他们在测试我们到底能跑多远。听下！快停下！要被他们测出来了！快停下！”
他朝四周喊，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跑圈的喘息声里。进了战俘营，手上拿着棍子的人才有权下令。他只能对自己下令——软糖团的掌勺越跑越慢，越跑越慢。
“他掉队了。”眼尖的小陆汇报。
“倒也不能全怪他，昨天把他鼻子开了大眼儿，他今天恐怕不太好喘气。”孙达没有抬头，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要赶他吗？”
“不用，把掉队的直接带去蹲马步，等下一轮休息再继续跑，我们要统计一下行军40里之后还能剩下多少人。现在已经跑到了35里，他们竟然还能撑。看起来，奥斯曼没白养这群打手。他们快要比朝鲜人还能跑了。”
“要不要就派个朝鲜人和他们一起跑？”
“算了算了，太狠了。真要折腾他们，拿在牢里就行，都没必要让他们出来。这不是好不容易弄到些耶尼切里的实验样本嘛，得抓紧让他们多吐沙。”
“啊，他们至于吗？明明说出配方就不用跑圈了。”
“桀桀。”孙达冷笑两声，“你知不道我为什么这么笑？”
“因为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你知道什么？”
“桀桀桀桀！”孙达笑得更大声了，“因为所谓的配方，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能招。他一个人不招，所有人都要陪着他一个人跑！我倒是要看看这些耶尼切里什么时候炸锅。这是制台的意思。”
“这做爆米花呢…”
“就是要看这锅爆米花什么时候炸。这两天的体能测试看下来，耶尼切里绝对物有所值。这可比驴还能干活，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绝活。制台的意思是，耶尼切里可以搭起新罗马宫廷的架子。谁能控制耶尼切里，谁就能控制新罗马的宫廷。毕竟，罗马的侄皇帝也得吃泡菜和软糖不是？”
“可他们太顽固了。就为了一个软糖配方，竟然跑到现在都没有动摇。”
“不，未必。”孙达摇了摇头，“没有怨言的，恐怕只有软糖团的而已。你刚才没见到吗？他们确实可以帮着一起扛下软糖的秘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执行那个团长的命令。现在只差一根火柴，就可以让他们爆炸。”
——两个小时后，晚上八点。
又困又饿的耶尼切里们回到了冰冷的地牢里。
软糖团的掌勺瘫坐在地，地上是湿冷的干草。
他抓起毯子披在身上，又赶忙抖落掉。因为昨晚发下来的温暖毛毯，现在也沾了阴冷的湿气，甚至都重了一倍。
他只能挪到门口，挨着走廊上的小小油灯。虽然不能取暖，但至少亮堂一点。
然而他一走到栏杆前，就望见对面有些古怪——那个和他一起被抓进来，今天又被抓走的泡菜团掌勺，竟然在那里呼呼大睡。
“喂！胡森！”他喊着对面同僚的名字，“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是你啊。”被称作胡森的掌勺披着毯子坐起来。他的毯子是刚换的，身下的草堆也是，“怎么样，你们招了没？我可…”
话音未落，软糖团的掌勺伸出一只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鼻孔里没有插棍！”
“鼻孔插棍？”
“怎么，他们没拷问你？”
“他们…他们当然拷问了。”
“那你的伤痕呢！既然经受了拷问，伤痕就是你的勋绩。看着我的鼻子，现在还没消肿。现在告诉我，你的伤痕在哪里！”
“我的伤痕在…你看！我背后有针眼！他们拿针扎我来着。啊，实在是太痛苦了。可惜你过不来，没法仔细看到针眼。”
“既然用针扎你背后，你刚才为什么又躺着呼呼大睡！诸位！诸位！他一定是投敌了！”软糖团的掌勺大声呼喊，然而周围缺应者寥寥——众耶尼切里都累得和死狗一样，有气无力，没空管这些了。甚至连最亲密的，同属软糖团的耶尼切里，都未有一人出来回话，就像刚才跑圈时一样。
第二次被自己的部下拒绝，他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是耶尼切里必备的政治敏感，他察觉到权力正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面前那个披着毯子的家伙，却依然自得其乐。那家伙的嘴角甚至还挂着未擦干净的汤渍，饱食后的肚皮也涨得溜圆。
“好…既然你已经招了，那就…”他还没拿定主意。但他并不觉得软糖的配方要比泡菜的配方更重要。
忽然，大门动了。和昨天一样，孙达站在地牢门口，猛击铁栏杆三下：
“今天，我对你们的表现很不满意！没有一个人招！好，都是英雄好汉。制台心善，赏你们一人一杯甜饮子，你们好好消受。明天，我们继续！”
继续两个字一出，大牢里哀鸿遍野，刚才像死狗一样不搭话的耶尼切里全叫了起来，他们再也受不了了。这是看不到头的噩梦，是无尽的长跑。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在…
“滋溜。”软糖团的掌勺，喝了一口送上来的甜饮子——那是一杯泡菜汁，是今天的前菜，好戏还在后头呢。但当熟悉而又陌生的，泡菜汁的味道触及到舌尖，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我招！我招了！我说！苹果软糖的秘方是酒石！是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