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我的意思吧？”菲兹又问了一遍，因为他觉得软糖团的掌勺似乎并没有完全听懂。151txt.com
“您是说…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必须这样做。当奥斯曼的最锋利的刀刃为他的子孙开辟疆土时，必须有人承担一些…必要的罪恶。我要时刻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明白，就像您的父亲一样。”说到这里，掌勺心领神会了——因为这是句实话。耶尼切里中，悍不畏死的忠仆的从来都不缺，至于贪生怕死、蝇营狗苟之徒更是“人才辈出”但耶尼切里中确实缺少这么一种，在悍不畏死”和“贪生怕死”之间具有灵活底线的人，这是耶尼切里天生的软肋。能做到这一点，说明此人至少具有独立、完整的人格，通达事理。
但和训练太监没有本质差别的是，耶尼切里的训练过程本就是一种抹杀个人特质的生产线。耶尼切里的训练，要的就是把独立、完整的人格给抹掉。指望耶尼切里的体系能自发培养出菲兹这样“智慧”的人，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虽然这才是奥斯曼家族真正需要的将才。但讽刺的是，菲兹这种将才只有在耶尼切里彻底腐化之后才能诞生。因为菲兹并非是从各地搜罗来的血税耶尼切里，他是在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的二代耶尼切里，他身上有科普鲁律家的家学。
只要耶尼切里继续腐化下去，像菲兹这样的“聪明人”就会越来越多。当他们具有某种“贤明”的特质时，他们会成为苏丹的左膀右臂。担当他们反过来将拥兵自重时，苏丹就会像走马灯一样换了——不幸的是，除了科普鲁律家族的几人之外，后者的情况占多数。显然比起扶保朝纲，还是择主而弑更有乐子。
奥斯曼家族现在或许会很厌烦科普鲁律这样存在感非常强烈的耶尼切里。他们哪里知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现在，就剩下了我们了。我有个不好的预感，我可能是第一代，也是最后一代‘贤明’的耶尼切里。我，还有我们这一代人，都背负了巨大的历史使命。往后数百年的宫廷传统，恐怕就要在我们这一代人定下来——你刚才说，想让小苏丹尝一尝你的软糖？”
“是的。我最近试了试，把玫瑰精油换成了青色的葡萄汁。竟然能品尝到阳光的香气。我想，小孩子应该很爱吃这个。”
“我也想把好的东西送给他——虽然有些僭越，但我把小苏丹当做我年幼的兄弟来看。还有4年，就是1653了。在那个有纪念意义的200周年庆典上，我想送给他一场盛大的凯旋礼。我希望他在荣耀中长大，成为贤明的君主，扫除太后干政的积弊，带领帝国走向新的胜利。”
“是的！菲兹大人，如果我们死在这里，就没人能够教育好苏丹了！那个老太后，会像培养前任苏丹一样，把可怜的小买买提培养成一个新的傀儡。我们…我们可不能死在这里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菲兹望着窗外，“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你们白白在这里送死。只要能守住港区，我们至少能撑3个月。3个月之后，转机会到的。你们…”
“等一下！菲兹大人，那个东西在喷火！”
“哈？”菲兹回头一看——这下不用望远镜了。他看到几秒钟前还在挨打的龟船，竟然从前面兽首的位置喷出炽烈的白光。白光里火星四溅，哪怕落到水里也依旧带着火星。
“那不是火…那是白磷。他们在用白磷融化铁链。碰上行家了。”
“大人，要不要调炮上去。如果一直让他们烧，铁链会被他们烧断。”
“不用。现在开炮会暴露火力。如果震旦大舰队不来进攻，就不要开炮——上穆什克特。”
穆什克特，指重型火绳枪。这是非常有年头的型号，奥斯曼的版本要精良一些。在以前这是所有火枪兵的标配，不过耶尼切里的装备一向都很时髦，走在流行的最前端。当初玩大型火绳枪的时候，耶尼切里玩的是产自突尼斯的超大号版本，一颗子弹就重达80g，最小也是22g的希腊货。最小的版本都比鸟铳的弹丸更重。
耶尼切里现在更加偏爱轻型的火枪，而且上个世纪就开始推广燧发装置，并在本世纪完善。他们时下玩的东西是手铳，这是近年才开始推广的新锐装备，从精锐的骑兵下放到所有步兵的手里，用来在近战或者焦灼的方阵推矛中打破僵局。
穆什克特对现在的奥斯曼来说已经是过时的玩意儿了。不过耶尼切里对自己用什么有不小的裁量权，他们未必要跟着标配走。有些耶尼切里就是觉得大的更好，所以穆什克特这种过时的老古董还是能找到不少的。
——“很好，继续烧。”林庆业举着望远镜，在离交战处仅有数百米的距离上观战。龟船在灼烧铁链的同时，也在用猎枪对外还击，和周围掩体里的奥斯曼军打得互有往来，热火朝天。
“奇怪了，怎么就不开炮呢。”林庆业有些失望。
“是啊，怎么不开炮呢。他们要是不开炮，我们不是白来了。”金虎也在他旁边，也一样举着望远镜，“我记得制台说，这个叫…‘火力侦查’。其实就是上去挨打。只要皮够硬，就能把他们试探出来。”
“他们的定力很好嘛。守城的叫什么来着？”
“回禀将军，制台说是小阁老。”金虎回答。
“管他是小阁老还是严阁老，得罪了朝廷难道还想跑了不成？王旗飘在我头顶上，今天我还就不回去了。要是铁链烧断了他们还没推炮出来，我们就直接上——把那个小阁老揪出来。”
“诶，等等，我看到了。将军你看，出来了打扮不一样的人。头上戴着袖筒一样的帽子。看来他们就是制台说的，奥斯曼的包衣阿哈。”
“老子打的就是包衣阿哈。他们手上拿着什么？好家伙，这么大一个鲁米铳，有点意思。还有不少其他的包衣阿哈，拿着很精巧的小铳。既然包衣的露头了，那离旗主露头也不远了。来，上大家伙。这个距离…把飞雷炮抬到指挥塔上去，把顶盖掀开，给他们来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