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吵起来了？”朱由检正在喝茶。525txt.com刚才的“朝会”让他很满意——他最喜欢讲废话了，更喜欢讲废话的时候别人不得不听。确实如莫林安排的那样，下面那些威尼斯议员所问的，就没有一个是先前莫林没问过的。每一个问题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台下2500人连一点杂音都没有——他还以为莫林真的把威尼斯的其他人都给说服了。
“具体的情况什么样？”他问。
郑成功摇了摇头：“不知道。船上的人只看见他们一下船就在那吵吵嚷嚷，最后分两路走了。真是奇怪，明明刚上船的时候一个个慷慨陈词，怀念罗马怀念过去，结果一下船立马就互相翻脸。这群威尼斯人到底行不行啊？克里斯，这群威尼斯人到底行不行啊？”他向克里斯蒂娜征求意见。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克里斯蒂娜倒是威尼斯人的“老邻居”了。
“不用猜了，多半是莫林的事情败露。毕竟，这可是封圣啊——在十字教的经书里，所有‘舍身利他’的行为，全都算是‘牺牲’。这是仪式化的自我献祭，是标准的封圣流程。要不然怎么一大堆神父往日本去凑呢？他们想着的是，成了便好。要是不成，好歹也能骗到个十字架。你大明不也有骗廷杖的？一个道理。”
“那你觉得，谁会赢？”
“嗯···说实话，威尼斯虽然是个有议会的国家，但口舌之利没法通吃全局。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谁手上的筹码最多。莫林是威尼斯海军上将，乍看起来手上有很多筹码。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多少。”
“我大概能猜出来一些。毕竟只是罗马镶紫旗的，他要是真的有罗马正紫旗的底子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当上总督。但兵权对威尼斯来说，不重要吗？”
“对，兵权对威尼斯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这就要说到威尼斯军制——这是一门很厉害的学问，涉及到威尼斯高效的动员制度。但简而言之，可以概括性地认为，威尼斯海军的舰队并非是威尼斯国家的财产，而是威尼斯商人们的财产。莫林，归根到底只是威尼斯的官僚，他手中确实是掌握了不少行政权力，但船不是威尼斯政府的，自然也不能为他所用。”
“这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朱由检的眼睛瞟向一边——因为另一个类似的人物就坐在他旁边。
“你看我干嘛。”郑成功喝了一口茶，“我们家的情况和威尼斯完全不同。虽然各舰也是依着‘船东所有，大东家指挥’的原则结成，但我老爹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船虽然是各家船东所拥有，但他们可没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官党的离职书只能用脑袋来换，要不然江湖规矩立不起来。威尼斯归根到底，是靠着制度和习惯结成的，当然没有我老爹的水准。”
“那你呢？”
“我？不自夸地说，我本人在人格魅力上还有很有自信的。我不需要像我老爹那样举着刀来吓人，我也能控制住郑家的船。但我一早就知道，这和个人能力的挂钩。我老爹和我，我再不自夸地说，落在海里就海龙王，打个喷嚏就能兴风作浪。但龙生九子，呵呵呵呵···我可不觉得，将来郑家的掌门人各个都像我一样。”
“你可以学奥斯曼嘛～来来，学一学土耳其继承法。让他们在海上大乱斗，跑伟大航路，谁拿到海贼王的宝藏谁就能当下一任海贼王。”
“拉倒吧！那不更要命了！你以为我可以像奥斯曼一样胡来？奥斯曼头上可没有个朝廷！我要是这么来，下一个大義战的对象怕不是就是我郑某人！最后能赢的，就只有傍身于朝廷的郑舒贾吧！其他的全都要让朝廷吃掉。”
“切，被你发现了。”
“总而言之，我早就开悟了。为了防止日后没法转弯，干脆从我开始就挂在朝廷上。觅个沐家一样的镇边公侯，这样最稳妥。而且，这也是我老爹的毕生所愿。什么海贼王，都是虚的，前头多少个海贼王了，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地皮恒久远，一块永流传，比漂海的木船靠谱多了。”
“你这不是地皮，是地盘吧···不过，说得也对。莫林归根到底，是没有自己的地盘。没有自己的地盘，他连票都投不出去。”
“这是当然喽——你看我家办事的人，其实是郑泰。要说经营的本事，郑泰比我强多了。但换代的时候，可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让他来继位。打工仔就是打工仔，在亲儿子面前，自家亲戚也是打工仔。让福住那小子来，都不会让他上。他算个屁嘞。”
“啧啧啧，你那堂哥要是听到这句话，怕是得气死。”
“随他喽。他也算堂哥？看在同族的份上，我也懒得叫。他还敢生气？他敢说一句试试，直接扫地出门，顶身股都给他揪回来——所以莫林在威尼斯真正的股东看来，就是这样。就是一个想要上位的打工仔，打算挟甲方以自重。毕竟咱们这单生意，算是他给拉到威尼斯去的。”
“那他有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
“不可能的。他成功与否不在他自己，而在于甲方——也就是我们。平心而论，他在我们和威尼斯的合作中，真的重要吗？或者说，真的不可替代吗？当然不是。威尼斯对我们很重要，但威尼斯派谁来交易根本就不重要。”
“啧啧啧啧。”朱由检听了直摇头，“可惜啊，可怜的打工仔。可是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很想拉打工仔一把。毕竟见识过那么多烂人，这个打工仔倒是一股新风。勤勤恳恳干活，前后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当而周详。要是败在出身上，未免也太可惜了。克里斯小姐，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你别问我，我也不会把国政交给打工人的。不过···要是别家，那就另说了。想让别家的朝臣上位？这也并不鲜见，有我们的支持就行。只要他能提出合适的价码，我们也未必不能帮他。什么价码，比和威尼斯合作更诱人呢～～那当然是——烧了威尼斯！把威尼斯拆了吧！何必要威尼斯给我们出舰队？烧了威尼斯，拿了金银财帛一样能能雇佣船。还有那个墙纸也不要放过，全都揭下来带走。啊，威尼斯把装潢全做成可拆卸的，这实在是太贴心了。他们抢别人那么多次，这次我们就替千千万万的受害者抢回来吧！把四马像送回新罗马的赛车场，把抢来的八分之三罗马再搬回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