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了，今天师父我要施展绝活——怎么化腐朽为神奇。xiaoshuowanben.com”邵纲撸起袖子，“都听好了，我只是示范一次，这活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是绝活。”
“是！”锦衣卫齐刷刷地点头。
“这个腥牛肉，还有这个胡萝卜，味道太大，入不了口。别说宴会，连光禄寺都不敢把这玩意儿往里进。但有时候进了货，那就进了。我们要体量圣意，有多大锅下多少米，有什么做什么。味道太重，怎么办？我告诉你们，全都做成糊糊！只要做成糊糊，管他什么东西都是糊糊的味道。所以，关键就是这个糊！”
他拿起一块牛肉：“红烧，不行。因为红烧不带糊。所以凡是这种肉，一律坐成红焖，或者红烩。上大料，勾大芡，给我往死里炖。上桌的时候，用深盘，最好用汤锅，把肉和糊糊一起端上去。只要糊糊的调味好，就没人记得肉是什么味道。明白没有？”
“明白！”几十个锦衣卫又齐刷刷点头。
“所以今天，我就拿这个胡萝卜，来烩这个腥牛肉。这里料不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不成也得成，今晚这顿饭就当珍珠翡翠白玉汤做了。太祖皇帝保佑，这顿饭反正吃不死人就行。那边牛肉焯水不要停，要把血水都焯掉，看血沫不往外冒了就加凉水继续焯，另外别忘了加胡椒。我来做这个最重要的糊。萝卜拿来。”
他朝旁边招手，小陆端着一筐焯好的胡萝卜块就往锅里倒。
“记住，做这种大烩菜，一定要用大锅，越大越好。大锅才能烩匀，烩透，才能把不管什么玩意儿都烩成糊糊的味道。烩菜的时候，像我这样先下素菜，把蔬菜汁烩出来。但今天我是示范，就不用大锅了，只用普通的炒锅。这个…这个胡萝卜，得当做肉来处理。拿葱来。”
“是，师父。”小陆拿着个洋葱递了上来。
“少了，不够。没有葱姜蒜，全指着这个洋葱——先下半锅，去切4个，切好了送来。”
“嗯…师父，要切整齐吗？”
“不用，随你切，切成块就行。反正不进口。”
“好嘞。”小陆拿着四个洋葱，三个搁在旁边，一个搁在砧板上，中间剖开两半，开始切滚刀块。
“诶？”他眨了眨眼，觉得有点干。伸手一揉——
“啊！啊！师父！这个有毒！这个葱有毒！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嗯？”邵纲一步跨过来，按住小陆的头，扒开眼皮。
“没事，别装了，自己拿水去洗眼睛。”
邵纲回头看了看那些洋葱，看了一眼。
泪，流了下来。
“呃…”他转过头，背对众人，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嘟囔，“这东西，确实是够劲。”
“师父，这能吃吗？”小陆刚用水冲了眼睛，现在两眼通红。
“能吃，没事，都能吃。”邵纲憋住气，把眼泪也憋了回去，“味道越大越好，正好能把肉味盖住。你去拿那个猪鼻子面具来，戴着面具切小半锅来。”
过了半晌，全副武装的小陆切好了洋葱。
“好。”邵纲拍了拍手，示意众人注意，“我们开始下一步。葱姜蒜，要下油去煸，煸成葱油——为什么要用葱油不直接加进去？因为要烩很久，直接把葱姜蒜丢进去烩容易发苦。肉已经够苦了，再有别的异味没法下嘴。所以只加葱油，不要料子本身。”
他把橄榄油和洋葱放进锅里，用大火煸炒，然后盛出来放在一边。
“好。”邵纲呼了口气，“现在是最重要的，糊糊。这个糊糊，要勾芡，勾大芡。我们没有淀粉，但是用面粉也可以。好，现在看我示范。”
他把橄榄油和洋葱在一起煸炒成的“葱油”倒进锅里做底油，然后把黄油倒进去溶解。黄油一下锅，奶香味就飘了出来——这是意料之外的味道。但这道菜意料之外的地方太多了，他也顾不上这些问题。
“我们没有猪油，所以下这个黄油。黄油和面粉混在一起，像我这样慢慢地搅，把面粉澥到油里——这是最关键的一步，这个糊糊是用油来澥的。一定要慢慢来，一点点一点加油，要不然油粉分离就会发腻。诶…”
他愣了一下：“这个黄油，好像比猪油好用…算了，不管了，照着原来的办法来。总之，要慢慢加，看到没有？漂亮的油糊。”
黄油和面粉均匀地调和在了一起，表面光滑，泛着融化的奶酪似的奶黄色。
邵纲把锅往前微微倾斜，众人垫脚往上凑。
“好漂亮啊…”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但众人都点头赞同，连邵纲都觉得…这个好像确实很漂亮，光禄寺里没做过这么漂亮的。
“好，接下来解加这个红的番茄来调色，炒匀。然后把剩下的洋葱加进来，炒匀。加胡萝卜，炒匀。一定要慢慢来，每一步都要搅和均匀，这样烩出来才均匀。最后的成品，要和米粥一样均匀。最后，加料酒…没有绍兴酒，就加这个什么什么白兰地，最后加牛肉进来炖。出锅前把西芹当香菜沫撒上去，点缀一下。好，一道光禄寺红烩牛肉就完成了。”
——“头儿，红烩牛肉做好了。”邵纲有些紧张，因为这道菜的卖相确实是个糊糊，只能说是光禄寺水准，登不得大雅之堂。用黄油替代猪油，用胡萝卜替代白萝卜，西芹替代香菜沫，洋葱替代葱姜蒜。红色没有酱油来调，就直接上红番茄来调。他已经尽力了，要实在不行他也没别的办法。
“哦？做好了啊，我看看。”朱由检放下手上的书，瞟了一眼桌上的汤锅。
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呃…老邵，这个是你做的？”
“抱歉，头儿，我知道这个有失水准，这种一锅炖的糊糊不该端上来，但实在是条件有限，我们也只能…”话还没说完，朱由检已经吃了一口。
“头儿你这是…”
朱由检没管他，刚才吃了一块胡萝卜，他又夹了块牛肉。
“咳…”他放下筷子，“把小哪吒叫来，这有她爱吃的东西。还有，你那有没有，那种棍子似的，很硬很硬的面包，拿两个来。”
“油条行么？”
“油条也行。还有，今晚我吃这个，明早和明天中午也吃这个，明晚也吃这个。明晚不要炖牛肉，你试试炖个牛尾。那什么，还有什么别的光禄寺菜，你也做一遍试试，我可以天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