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就这么多。525txt.com”郑成功口述了简短的回信。他其实挺能理解被围在城里的巴巴里海盗，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恐怕只有这些海盗自己给自己做主的时候，他们才会为了突尼斯城慷慨赴死——这点他深有体会。让他为了厦门赴死他当然愿意，但让他为南京城赴死，那就...
郑成功觉得至少现在的自己做不到。虽然在“书上”看过自己“有”一些慷慨激昂的壮举，但那是国破家亡，破釜沉舟。现在他有车有船，父母双全，正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现在还不想死。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可以往这个筐里套。而对于海盗，郑成功有一套专门针对海盗的套法。
海盗和“岸上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其反社会的属性——因为，只有对原先社会嗤之以鼻的人才会啸聚水泊，他们当然不可能再对“统治”抱有好感，哪怕是身为盟主的奥斯曼也不行。
所以郑成功以前不喜欢《水浒传》，他觉得这本书坏就坏在投降。
现在他倒是喜欢了——他觉得这本书好就好在有个宋江。
“不知道，巴巴里海盗里会不会出一个黑宋江。你说是吧？你希望他们出个宋江吗？”
“要是出了个宋江，那自然是最好了。”甘辉应声，“来个黑宋江，把他们一股脑全坑了。”
“听起来你不太喜欢宋江？但我却很喜欢。”
“国姓竟然喜欢宋江？他可是把梁山泊的人坑惨了啊。”
“不，你这只看到了第一层，我比你高几层——我看到的宋江，他造反了，但没有完全造反。或者说，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造反。他在哭奶，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水浒传大聚义之后那段，我从来不看，我不觉得作者的本意如此。但归根到底，就算是前70回的结局也暗示了——造反，归根到底是要遭报应的。”
“那您的意思是...”
“我们，要引以为戒。让岸上那些忠臣良将去看《三国》吧，我们这些江湖出身的人应当看《水浒》。我信《水浒传》，就像我老爹翻过的《圣经》——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那好像您也不怎么信,因为老东家他就...他那本上手十年了就和新的一样。”
“所以，这本《水浒》也一样，我言尽于此了。将来我要是有个什么不测，你们给下一任潮公办事的时候，也要这么告诉他。他要是能悟出来，就是他的造化。他要是悟不出来...那就接着悟吧。”
“是...您的谜语，我记住了。那么，您找到宋江了吗？”
“如果我们的情报没有出错，那个荷兰人，扬·詹森，他会出来当这个宋江。至于到时候要不要吃水银，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这老头儿年纪也不小，他要是识相就该自己和朝廷好好合作。”
“现在，他们似乎不太配合。”
“不。”郑成功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凑上来配合，这才是合理的——这就和壬辰年朝鲜之役似的。朝鲜人连抵抗都不抵抗一下，兵败如山倒，直接向朝廷求援。朝廷一开始还不信，后来朝鲜王一溜烟跑到鸭绿江边这才信。现在城里那些个家伙，他们其实并不了解我们——他们也不知道我郑某人可以用钱来买通。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是主动反水配合，我反而会觉得不合常理。不过，他们归根到底是要出来的。”
“那要不要激他们一下？”
“这也是我的计划——现在，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表，现在是傍晚六点。
“传令下去，限2小时内扎营。2小时后埋锅造饭，半夜12点之前发兵，我们来打一打野战。我就不信，那群山龟能熬得过身经百战的水军。这可是我们的看家法宝。”
“嚯！”甘辉振臂一呼，“还是国姓晓得我们。制台打仗太呆了，不待在圈圈里就不出门。我们就是要野战！半夜三更去炸他房门！那么，咱们是大打还是小打？”
“是试探，不过要大打，把火力展开，对着城猛轰，把城防火力都给试探出来，然后找到死角。等试探结束后，从海上直接把火力点一个个给我敲掉。”
“好嘞。那就像往常一样，告知三军知晓。”
“嗯。”郑成功点头答应——一般来说，这种战略意图不太会告诉一线士兵。但郑家不一样，郑家一贯就没把水兵当作外人，因为他们全员都是入伙的老乡。作为老乡，他们都有十足的参与感，郑芝龙也一贯都会把想法通过船东直接传递到每个人身上。这样无论是操炮的还是张帆的，全都知道这一仗在打什么，该怎么打。
这对夜战也有好处。夜战的时候，昏天黑地分不清方向。如果士兵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很容易就会溃散掉。
不过，郑成功并不担心自己的兵变成溃兵——这可是在地球的另一边，周围都是沙漠，溃能溃到哪里去?跑都没处跑，最多跑回大营而已，也就几公里的距离。
“那么，既然要野战。”甘辉问，“那就要国姓爷你批一下条子。您得决定使用什么野战兵器，用什么战法。这是老东家的习惯——谁决定打野战，谁就要负责。要不然到时候溃得山崩地裂，没人负责就麻烦大了。这里虽然根本就没有地方溃，但您还是准备一下比较好。”
“这我明白，我老爹和我交代过。这种撒手锏，我也不打算经常用。那么...我想想。火箭要带上，主要用来照明。还有风螺，也带上。一边往城里打火箭，一边架着风螺朝城里头吼，反正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是在哪放的风螺。然后鞭炮，礼花弹，全都备上，要热闹一点的。今晚，城里不管哪一个都不要想睡觉！先不说那些耶尼切里，我看那个老宋江会不会自己出来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