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朱由检皱着眉，那盆棕红色的糊就摆在他面前。28lu.com他已经看不出这里头原来有什么东西了，就只有红彤彤一锅。他唯一能辨认的东西是油，这个锅的上面有厚厚的一层油。这油厚得把热气都盖住了，以至于热乎乎的一大锅东西看起来竟然和凉水一样毫无波动。
“这个就是你们捡了剩下来的罐头做的东西？”
“是的，制台。”林庆业点了点头。
“你们是怎么把罐头...做成这个样子的？我记得原来还很好吃。”
“哦，制台，是这么一回事。”林庆业把两手上下交叠：“朝廷做的这个罐头的，好吃归好吃，但是它分层了。油都浮动在上面，肉封在下面，调料之类的东西在最底下。所以越靠下的就越齁咸，没人吃了。”
“竟然会有这样的问题?以前怎么从来没人和我说过？”
“咳咳...”邵纲凑了过来，小声说，“以前不是没人说，只是说的人不多。因为，这些罐头是应急食品，应急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现在不比当年了，真要应急的时候吃一下也没什么，但平时吃这个那可就...”
“所以，没人提意见，但是剩了许多？”
“剩了些边角料，比如底下那厚厚一层的油，那实在是没法吃，我们的油水够多了。”
“怪不得...”朱由检看了一眼手上那盆，里头确实装了满当当的油。和油一起混进来的，还有各种罐头的碎料。午餐肉最多，牛肉和鸡肉基本没有，死不瞑目的咸鱼倒是有几条。至于水果，那在王师里也是稀罕物，这锅里连果皮都看不到一片。
稀里糊涂炖了一大锅，又加上了朝鲜大酱，炖成了赤红色。这锅汤和泔水的区别有二——颜色好看，红的比较有食欲；用料不是发馊的，所以这一大锅东西，甚至还有些...
朱由检抽了抽鼻子：“好像...怎么连我也有点想吃？”
“嗯？”后头的邵纲近前一步，“制台你可要把持住啊，要是吃了这泔水，您的职业生涯可就...”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真吃，只是偶尔来一锅杂烩也不错。她回去摇人之前，我们吃炖火锅吧。这个大酱就不必了，我觉得来点酥酪或许不错，还有冰煮的羊肉。我还想打个酱油底的边炉，然后烫几块豆腐脑来吃。”
“这...吃这些倒是简单。只是头儿你一顿饭到底要吃什么？这么多底料怎么吃啊。”
“那干脆这样，你做个鸳鸯锅，这样就能把不同的调料都放进去了——对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来番茄牛腩锅、椰子鸡锅、抹茶锅、巧克力锅，你给我分个九宫格出来，黑白红黄绿都给他凑齐。”
“这...头儿，我觉得你面前这个大酱锅还不错，真的。”
“你这是对我的品味有意见？唉，算了算了，那就来两个吧。不要红油和清汤锅，那个吃腻了。两个新花样，要么你照着我说的那几样来，要么你就来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还得有些寓意，比如祝她摇人顺利之类。诶？老邵，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这种活揽下来的...”
“老邵，你这是不忠诚啊，我觉得你需要纯化教育。”
“是是是，我一定办到。”
“切，这还差不多。又不是让你白忙，到时候一起吃嘛。”
“不不不！我宁愿白忙，你让我吃这个泔水锅都成。您说对了，这个乱炖的味道确实还不错。”
“啧，你这个人呐，就是不愿意面对生活的挑战。再说了，椰子鸡确实很好吃的。”
“头儿，我的生活处处都是挑战，至少我想在吃饭的时候安定一下。在吃饭的时候折磨人，那可太折磨了...就像他们这样。”
闻言，朱由检看了一眼下头的马穆鲁克——这时候，马穆鲁克差不多已经打完饭了。和之前的要求一样，他们全都坐得笔直，两肘也搁在桌面上，垂直于身体。眼睛更是目视前方，根本就不看饭。
饭就摆在面前，不但不能吃，连看都不能看。朱由检甚至都可以看到，那些马穆鲁克的腹部都在痉挛，饭堂里咕噜咕噜的叫声此起彼伏——毕竟，这玩意儿的味道确实还挺香。
“嗯？”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他试着闭上眼，闻了闻自己手上那碗——
“绝了。老邵，你试试。你试试闭着眼不看这一锅黏糊糊的东西，直接用鼻子闻。”
闻言，邵纲接过那一小碗，也闭着眼去闻了闻：
“诶？好像确实...如果不看它，这东西的气味好像确实不错。哦？这...高明啊！就算把吃的东西做成泔水一样，只要不看它，也就没那么难吃下去了。那我要是反过来，让人吃泔水的时候逼着他看，岂不是痛苦加倍？”
“诶呀！”一旁的林庆业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光想着在吃饭的气势上折腾，还没想到让他们一直盯着它吃。不愧是邵指挥，竟然能想出如此高明的手段。我现在就让他们低头盯着吃。”
“诶，此言差矣。”邵纲摆手道，“这就像坐老虎凳一样，你一次上一整摞的砖头，腿直接断了，那后头还折腾什么呢？老虎凳要一块砖一块砖地加，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他的腿垫上去，这才叫走完全套。你是要纯化他们？那就不能一次玩死，你得把‘加砖’作为惩戒手段，一点一点让他们顺服。来来，这边聊，我再教你几招。”
“多谢指点。”林庆业冲他拱手，又对朱由检躬身，“制台，我先去...”
“去吧。你早该找他的，你们的工作应当接受锦衣卫的指导才是。不过，你们得先明确目标——我们是要驯服马穆鲁克，不是要把他们全都抓进来榨干。就像刚才说的，你得一块一块加砖，把他们压垮，然后就服了。这顿饭可以当作是第一块砖，后头可以让他们...对，让他们跑步。可以作为定例，就用这种非杀伤性的手段来‘教育’。回头要是把图曼抓来了——我是说如果，最好也把他给纯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