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了...”奥朗则布站在堆积如山的金银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kanshujun.com
抢掠贝拿勒斯的所获远超他的想象，就连贵为皇子的他也没一次拥有过如此庞大的财富，这些婆罗门远比他想象的更有钱。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统计了，但光从规模来看这笔钱就不小于2000万卢比，比他当时抢掠巴达赫尚的所获还多——那可是乌兹别克汗国的国库，而贝拿勒斯仅是一座城而已。
这也并不让人意外，因为婆罗门的生活本就不以节俭著称。虽然婆罗门名义上吃素，但仅有很少的婆罗门会保持全素。蛋奶和鱼通常也被包括在素食里，婆罗门照样要吃。而相比起这些哪里都能买到的东西，婆罗门吃的咖喱才是花钱的大头。
在大明国内吃到的香料，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是风干后制成的。而婆罗门则不然，他们食用新鲜香料制成的咖喱，风味要更加独特。为了保持口感，这些菜还要添加更多的油。
虽然无论是新鲜香料还是油都不便宜，但婆罗门为了填饱肚子也管不上多花钱了。他们也的食量通常也会很大，一顿饭要吃更多的东西才能吃饱。
因而每次用餐时，婆罗门都会将各式咖喱排成一排，东宫娘娘卷大饼，西宫娘娘拨大葱。戴着婆罗门线的人上人们吃着上等咖喱，把自己吃得脑满肠肥。
这就导致婆罗门光是看上去会和其他的印度人不同。和那些小矮人相比，婆罗门通常都长得又高又大，体态肥硕。那些真正的“贱民”毫不在意食用牛肉，却也有就是骨瘦如柴，看着就是饿出来的。
婆罗门的职能在印度教徒中不可替代，但对奥朗则布来说却并非如此。穆斯林的生活中只有阿訇，没有婆罗门，照样也能运行。他早就对这些婆罗门的生活怀有深怨——
当个阿訇还得考试，当婆罗门却是父传子、子传孙。贝拿勒斯的婆罗门打一生下来就是要受人供养，依靠这座圣城聚拢了另热难以想象的财富。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闷着头念经就行。反正没有考试，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念什么经。
在贝拿勒斯，婆罗门生活得尤其舒适。这些不远万里来此朝圣的教徒们就像地里的麦子似的一年三熟，光是收拢那些无主的财产就足够他们挥霍了。
婆罗门将那些财产换成金银，装饰在自己的神庙里，从而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参拜，他反过来又可以收到更多更多的金银。
但是，金银并不能吃。奥朗则布并不缺金银，他的军队也并非依靠金银来驱动。他这时候最缺的是粮食，而从这座城中抢掠来的粮食远少于他所预估的。
这座城市比他想象得更穷——准确得说，虽然那些婆罗门的生活之奢靡远超他的想象，但这并不能代表整座贝拿勒斯的平均水准。这里的平民，他们生活条件之窘困也远奥朗则布的想象。
搜遍整座城市，这里一粒粮也没了。奥朗则布清楚得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城中真的绝对没有粮食，而是因为搜刮到的粮食过少，以至于他的士兵不愿意将搜刮到的粮食上交。
“朱拉木，我们有麻烦了。”朱拉木微微点头，也深以为然。奥朗则布的士兵一向是令行禁止，从未发生过这种不体面的事情。而一个人如果顾不上体面，只能说明他的基本生存受到了威胁，他缺乏安全感。
这足以见得，全军上下都对奥朗则布的信心发生了动摇。
“殿下，看来粮船被烧对我军简直是一记重锤。”
“我又何尝不知道...但今天他们抢掠贝拿勒斯，他们将粮食私自留存，却将金银如数上交，这不妙啊。”
“因为他们现在真没得吃了。但我们，还有机会。”朱拉木在脖子上比划了狠狠一刀，“我们，还可以杀马。”
“唉...也只能如此了。”奥朗则布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可以杀马，当年蒙古西征的时候就时常杀马为食。但关键是，蒙古骑兵和曼萨卜达尔骑兵完全不同。
蒙古骑兵是游牧骑兵，既是士兵也是牧民。而曼萨卜达尔骑兵们虽然也骑马，但他们是封建骑兵。
作为牧民，蒙古人可以杀马。但对曼萨卜达尔骑兵来说，这些战马是他们最宝贵的财产。他们的战马经过长期育种，平时吃的并非是粗料，一匹马就能吃掉十几个乃至几十个贱民的生活所需。整个曼萨卜达尔制度，不夸张地说，就是围绕着马政来进行的。
让这些曼萨卜达尔骑兵杀马，这对奥朗则布本人的威信是个极大的打击。哪怕是自己吃，这也等于让封建骑兵们捐出自己最为重要的财产，来帮奥朗则布这个主帅取得胜利。
这值得吗？
值不值得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本就不该让自己的士兵面对这种选择。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每次让士兵选择都会降低其对这支军队的基本认同。多来几次人心就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
奥朗则布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以前要面对这种要命抉择的，可都是他的对手。
说是抉择，但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杀马吧。”他抬头看了看天，没接着说什么。他已经准备好面对风暴了。
——“头儿，奥朗则布开始杀马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在这里就能听见动静。头儿你出去听听就知道了。
时值半夜，朱由检披着袍子出了帐门，大老远就听到贝拿勒斯城里头人喊马嘶响成一片。这倒真是马在嘶鸣的声音，听着让人有些心悸，连营中的马也在不安地喷着响鼻，四蹄在地上来回踩踏。
邵纲抚摸着自己的马面，在马耳边细语，但马不吃这套，马的焦虑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转。
“老邵，杀马一般是怎么杀的？你杀过没有？”
“我没杀过，但我知道怎么杀。杀马是件危险的事，因为马是压不住的——像猪，几个有经验的大汉就能将其压制住。牛，可以绑。但是马不行，因为马一旦开始发狂就根本控制不住，四蹄乱踢，踢到就非死即伤。如果要杀马，那就只能一击毙命，省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