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都没了。dasuanwang.com”朱由检站在鹿野苑的遗址旁，叹息一声。这里和那烂陀寺一样，地面上的部分几乎被削平，诸处佛塔残留在地面上的就只剩下半人高的塔基。
荒草遍布丘墟，这里已经快被自然收回了。唯一还残存大体外形的，是弥勒菩萨授记塔。这座用红砖垒砌的高塔已经风化成了圆柱形，只有塔基的莲座尚且完好，莲瓣还能分辨出来。除此之外，全都是平的。
这座石塔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考虑到弥勒佛和密特拉一样具有弥赛亚的性质，这座塔的地位实际和西奈山差不多。
摩西在西奈山领受摩西十诫，标志着人与神的约定。弥赛亚终究会降临，拯救受苦的人类。而弥勒菩萨授记塔，则是“弥勒菩萨授记”之处。相传佛陀在这里向弥勒菩萨预见了他的正果——待预定的时日到来，弥勒下生，觉悟为“未来佛”，开“龙华三会”，渡亿兆众生成罗汉果位。
从这点上来看，也可见贝拿勒斯成在印度三教中地位殊然。其宗教意义可以和亚伯拉罕诸教的耶路撒冷相比。
和弥赛亚一样，“弥勒下生”的预言也经常被奇奇怪怪的人借来造反。西方的神秘人喜欢宣称自己就是弥赛亚，东方的神秘人喜欢宣称自己是弥勒佛。
“难怪邵纲老说十字军像白莲教。”朱由检不禁有感而发，“他的直觉还真是敏锐，我之前都没这么明显的感觉。但站到现场来看，确实是有那味道了。”
“头儿，找到了。”邵纲忽然从背后通报。
“哦哟！你干嘛？不声不响的？我正说你呢...”
“额...头儿，是坏事吗？”
“是好事，你的这鼻子简直比狗还灵。”
“您这在是夸我吗？”
“是啊，我这是在夸你啊。”
“要换个人我就和他急了...您倒是真会这么夸人。那个，头儿，你要我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吗？带我去看看。”
朱由检要找的东西是鹿野苑的阿育王柱。《大唐西域记》里头记载，鹿野苑的阿育王柱高70余尺，比德里铁柱还高近三倍。但遗憾的是，这么高的东西到现在都未见到踪影，肯定已经被毁了。
往废墟里走了几步，果不其然，他看到那个柱子就躺在地上。
准确的说，就就剩下一个柱头了。
柱头长2米，一人多高。造型和其他的阿育王塔一样，都是四面狮。
“头儿，要不要装起来带走？”
“不必了。”朱由检拍了拍旁边的地基，“就把这柱子留在这里。回头等印度的仗结束了，我们要重建鹿野苑的僧伽教团。”
“哦？没想到制台你还崇信佛法。”
“我对佛法不感兴趣。只是，我想把印度洗成佛教——未来我们要长期和印度打交道，印度会成为大義战在前线的重要支点。比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婆罗门教印度，我更希望和一个佛教印度打交道。所以不只是鹿野苑，我们来时路过的那烂陀寺也要一并恢复，我要重建那烂陀大学。”
“可印度本土的佛法早就失落了，那制台你是要...”
“那当然是汉传佛教。我要把印度洗成汉传佛教的样子。顺便，让朝鲜、日本、暹罗、越南，全部派遣僧众到鹿野苑结集，然后到那烂陀寺重建佛教的学术中心——全部都以汉传佛教为准。虽然这并不合理，但这从来就不是个宗教问题，也不是学术问题，这是个政治问题。学术上不合理，但在政治上它很合理。”
“让他们全部像汉传佛教一样？那岂不是不能吃肉，不能娶妻？那这可要闹大了。暹罗还有日本那边的僧众，一个个都占山为王。他们这群老油条，怕是洗不动。”
“不着急，不着急。佛教既没有普世教会，也没有教宗，本来就统一不了信仰。但重建僧伽教团和那烂陀寺是一个标杆，接下来我们还要重建超岩寺、飞行寺之类。我虽然不拜佛，但我很欣赏和尚们‘编书’的本事，他们在搜集整理资料方便确实有一套，他们也确确实实在做学问。这样的印度，总比念经的老婆罗门看着要舒服不少。况且，佛教有一点好。”
“哦？您说的是...我猜不到。您觉得佛教好的地方，肯定和我们不一样。您到底觉得佛教哪里好呢？”
“佛教会给中国输出人才啊——你看鸠摩罗什、菩提达摩，他们都是从印度来的人才。我们要让印度和过往的佛教一样养成习惯，凡是高僧都以前往天朝为追求，让他们统统都去南京。进而我们可以对整个印度施加影响，让印度人都已前往天朝为荣。而且——”
他话锋一转：“研究佛学，这总比他们憋在家里研究铸炮来得好，钻研大炮这玩意儿可是要出人命的。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印度全员窝在家里不惹事，都好好干完自己的本职。愿意捐，让他们捐个位子，但只能研究佛法。”
“制台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下他们人人都有书念了，岂不是大好事？”
“是好事吗？”朱由检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不过总得来说，一个佛教印度对要远比一个婆罗门教的印度有用。日后我们的洗宗教洗得是否顺利，关键也就看奥朗则布下手有多狠。”
他将视线投向10里外的贝拿勒斯。刚才那里还只有几个起火点，现在全城都已经冒起了滚滚黑烟。乱哄哄的人声从远处传来，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有些沉闷，但却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惊叫的声音。
黑烟逐渐升入天空，半边天都被染红。朱由检也不知道这么一座乍看起来全都是石头的城市里头上哪来的这么多可燃物。
贝拿勒斯没有城墙。城中的居民火起时就从四面八方撤了出来，就像被浇了开水的蚂蚁窝。
黑色的人潮开始涌动，有很大一部分都朝着鹿野苑的方向涌来。这里还有不少断垣残壁，虽不能遮风避雨也能充当建筑材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想要涌入鹿野苑，朱由检当即便派兵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