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楼上的朱由检察觉到整艘船震了一下，随后便没了动静。wanben.info
为了最终确认，他走到船舷侧方朝下看，看到了顺流漂下的碎木和杂物。水中还有一大堆正在扑腾的莫卧儿人，他们和这些死物一样在恒河中翻腾，性命只在旦夕之间。如果运气好，他们还能被队尾的打捞船给捞上来当肉票。
观察后，朱由检确认了宝船的战斗力——刚才撞上的，是一艘主力排桨战舰，造型和排水量都是地中海的经典款型，奥斯曼海军用的就是同款。也不知是奥斯曼，地中海这个大澡盆里头每家用的都是这玩意儿。
这种战舰其实战斗力很不错，能在水势平稳的地中海灵活机动，然后用单层的十几门炮射击敌人。船上连着水兵带桨手有二百来号人，还算能打——这东西上承古典时代的三列排桨战舰，雅典的和斯巴达的公民就是划着这玩意在地中海玩碰碰船。
时至今日，愿意划船的公民已经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所在动力舱里头的工具桨手。他们吃喝拉撒全都锁在自己的座位上，船破的时候跑都没处跑，多半只能和船一起葬身鱼腹。
但碰上王师算他们走运。因为宝船这么一撞，那整战舰并不是被劈开两半，而是被船首直接压进水里，然后被压碎成渣，仅有首尾保持保持完整。
直接炸裂可比碰碰船要仁慈多了。因为这年头的排桨战舰并没有古典时代那种公民划桨冲锋的生猛劲，那底下划船的也就是一群奴隶，也就百人左右。再加上船本身并不大，就算是拦腰撞击也没法撞断，只会结构性破损。
这些船并没有水密隔舱。一旦结构破损，那些被锁在自己座位上的奴隶就只能眼巴巴地等死，看着自己和船一起沉下去。
现在他们的船被宝船撞碎，反倒能掏出升天。
能被宝船撞到的已经是漏网之鱼，因为前面有联排的斗舰像剃头似的在敌舰中推进。躲闪不及的小船被全部碾碎入水中，被还原成船板。而那些排桨战舰也直接掀翻，被骑上去的斗舰压碎。
莫卧尔的战舰甚至没有还手之力，因为它们实在太矮，就算是桅杆也只能刚刚够得着甲板。只要一靠近，高耸的桅杆就会被斗舰外倾的船舷压到，连带着压歪整个船身。
等碰撞的时候，莫卧儿的战舰多半已经歪斜了一半。这时候再结结实实地一撞，整艘船就会失去平衡，倒扣在水里——这归根到底还是体量问题。这些比舢板大不了多少的战舰，就算在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也只能拿来缉私，算不上头等战船。
对付这等战舰，朱由检根本就不用玩什么花活，直接犁过去就是。
“老邵，你觉得这些莫卧儿的战船比壬辰年的日本船如何？”
“要我说？这船当然是比日本人好，但真打起来反倒不如日本人了。”
“这又是为何？”
“因为虽然都是一撞就裂开，但日本人喜欢在船上盖楼。那船楼把整艘船给压得摇摇晃晃，但好歹他高。只要他够高，他在王师的战船面前还是有点还手之力，可以跳帮过来。而这些船...我敢说日本人肯定是打不赢他们，但这些船实在是太矮，恨不得趴在水面上，这简直是找死。”
朱由检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而且奥斯曼当然有这么做的理由。这种低趴的排桨战舰可以在水平如镜的地中海高速行驶，最大限度地利用风帆的面积。只要机动足够灵活，这些战船就能在混战时保持严整的队列，获得更高的作战效率。
虽然排桨战舰本身就是为肉搏接舷战而生的，然而事实证明这就是个设计上的悲剧。在巴巴罗萨·海雷丁的时代，奥斯曼的战舰确实是能纵横地中海。然而勒班陀一战就把它们打回原型，这些本来为了“强调”接舷肉搏的战舰遇到了一个大问题——神圣联盟使用的战舰比他们高。
西班牙直接把大西洋上的盖伦船开过来就不说了，就连同样使用排桨战舰的威尼斯人都能制造出加莱塞战船这种庞然大物，远比奥斯曼的小艇要高大。奥斯曼仅有的几艘样子货大船无法改变装备上的劣势。
高大带来的不只是体量上的优势。勒班陀海战时，这些开着过时战船的奥斯曼一接舷时候才发现，那些西班牙人笨重的大船并不是肉鸡。西班牙人在船上塞满了重甲火枪手和重甲剑盾手，船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铁罐头。而可怜的奥斯曼，还把弓箭当作水兵的接舷战武器。
蜂拥而上的小船被枪林弹雨打退，西班牙的盖伦船就像潮水中的礁石般屹立不倒。
显而易见的，奥斯曼的造舰技术非常落后——虽然他们造得很快，但这些落伍的战船造得再多也没用。而就算时至今日，奥斯曼的舰队依旧落后而腐朽，他们近些年用来支援亚齐和莫卧儿的战舰和当年勒班陀被暴打的小船别无二致。
若是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他们搞出了排桨盖伦船这种缝合怪——奥斯曼一直执着地把排桨战船当作自己的海军特色，而这些缝合怪则同时继承了双方的缺点。它的火力比其他盖伦船更薄弱，又像没有排桨战舰的机动性。又大又脆，火力贫弱，简直战舰之耻。
不过对于并没有海军的莫卧儿来说，这已经足以让他们乐呵呵地收下了。
此时，那艘“冈依沙瓦”号离朱由检已经没多远了。那艘缝合怪本来被保护在莫卧儿的舰队正中，朱由检的大船像推土机似的直接推了过来，根本就谈不上“破阵”，这简直就是在打保龄球。
沿路的莫卧儿战舰就像球瓶似的，不是被撞飞就是被掀翻在一边。福船和宝船直接切了进去，直奔中军那艘唯一高些的“冈依沙瓦”号。
此时的“冈依沙瓦”号鹤立鸡群。所有的友舰都是矮墩子，就它一艘船是正常盖伦船的身高。然而船上的水兵早就吓得几乎要跳河，因为敌方的每一首船都不比他矮，甚至要更高。